【周叶/王喻】九霄【18】
18.马场惊魂
纵然内心如何惊涛骇浪，周泽楷面上还是稳住了。他只恍惚了一瞬，便也伸出手去与人相握：“周泽楷。”
苏沐秋点了点头，复又戴上了口罩，跟人解释道：“我比较容易过敏，所以常年戴着口罩。”
周泽楷表示理解，一旁被冷落下的叶修不乐意了：“你们俩说得高兴，倒把我忘了。”
“哪能呢。”苏沐秋话说到一半，马场的服务生过来送衣服了，正是给周泽楷做的那一套。
“去试试看。”叶修接过托盘抖开里面的衣裤，粗略扫了一眼就递给周泽楷，“你穿肯定好看。”
周泽楷拿着衣服进了隔间，门关上的瞬间才松了口气，顺带梳理一下刚刚的复杂心情。
苏沐秋的事情，身为同校师弟的周泽楷有所耳闻。
苏沐秋比周泽楷大一届，当初挂职在警署，但一直有传言说他是要去总督府就职的人。且不论术业专攻是否对口，起码这仕途就比他们老老实实从底层做起的人要光明得多。正因如此，警署的总警司对他也是十分器重，屡屡委以重任。
按照警署官方报告里说，他是在执行一次秘密任务的时候出的事。具体的情况已不可考，反正他们在追悼仪式上看到的只有苏沐秋的衣冠冢，因为本人已经在当初惨烈的现场中烧成一团焦灰辨认不清了。
周泽楷想到这里，突然惊觉当初苏沐秋的死亡报告是法医检验中心出具的，确认签字人是……
张新杰。
等周泽楷从更衣室里出来，叶修和苏沐秋正无聊扔骰子赌大小玩儿。轮到叶修，他手心向上一抛，看了走出来的周泽楷一眼，一晃神就没接住落下来的骰子。小玩意骨碌碌顺着地板纹路滚至周泽楷的脚边，被后者拾起来。
“嚯，真够俊的。”苏沐秋比了个大拇指，笑道，“小周这模样，简直是行走的衣架子。”
这话不假。
周泽楷笑了一下，走过去将骰子放回桌上的小托盘里，垂下眼瞧着从他出来就没说话的叶修。
叶修也正盯着他看，两人对视片刻，叶修率先挪开了视线，抬手给人整理袖扣：“好看。”
周泽楷耳朵有点红，好在那两位也没多说什么打趣的话，苏沐秋叫来一位服务生引路，三人去了后边儿的跑马场。
叶修和苏沐秋都是这边的常客，便带着周泽楷去挑马。三人在服务生的陪同下走遍了整个马厩，周泽楷终于相中了一匹通体苍黑，只有马蹄部分是白色的马。
“先生好眼光。”服务生介绍道，“这匹马名叫踏云，因其体貌得名。不过这是匹烈马，先生初次骑马，不知能不能驾驭。”
“是匹好马。”苏沐秋摸了摸马的鬃毛，“牵出来看看先。”
服务生叫来专业的驯马人员，帮忙将踏云牵出来。叶修拉着周泽楷絮叨着骑马的要领和细节，周泽楷看着这浑身透着桀骜的马儿，不住地点头。
“试试。”叶修笑着在人腰上轻推一把，驯马人员将缰绳在戴着手套的手里绕了几圈，示意人但试无妨。
周泽楷在心中默默过了一遍叶修跟他说的要诀，扶着马鞍抬腿勾住马镫，利落翻身上马。
踏云没有排斥反应，只摇了摇脑袋，鼻子里传出粗重的呼吸声。
驯马人员牵着它往前走了一段，见没什么异常，便尝试着将缰绳递给周泽楷。周泽楷轻轻一拽，踏云便撒开蹄子踢踢踏踏地跑起来。
“这位先生和踏云真有缘啊。”服务生看得啧啧称奇，“前两天一位老板也相中了踏云，可踏云死活不配合，险些把人摔出个好歹，气得那老板扬言要宰了它，还是杨老板出面最后才得以解决。”
叶修和苏沐秋都笑，叶修眯起眼站在廊下看周泽楷骑在高头大马上英挺的身姿，轻声道：“这种事也讲缘分，强求不来的。”
服务生连连称是，顺带也给他俩挑好了马。
西山这边的坡地十分辽阔，周泽楷一圈跑下来，身上出了薄汗，绕到叶修身边时还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：“叶修。”
“喜欢？”叶修笑着看他点头，玩笑道，“那我跟老杨说说，把踏云买下来送给你。”
“别别别。”周泽楷吓了一跳，深觉这是叶修能干得出来的事，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，“你养我就够辛苦了，还要养马，使不得。”
叶修眉头一挑，斜眼看他：“我说了要把马养在家里吗？”
“那养在哪啊？”周泽楷生怕这人下一句来个什么“送你一套房”之类的，“反正不买，它在这儿也挺开心的，天气好的时候能出来跑跑呢。”
“你还管它开不开心，怎么不管我开不开心？”叶修有心要逗他，故意把话往偏了说，“我在你心里还不如马？”
“不是，我……”周泽楷傻了，哪有上赶着把自己和马比较的，“你比较重要。”
叶修噗嗤笑出声，一旁的苏沐秋简直没眼看，悄悄把自己的马牵得远了些，免得被狗粮暴击。
周泽楷说不过叶修也不是一回两回了，现下见人笑成这样，哪里还不明白他在逗自己，不做声地跟在人身边。
“哎哟，生气了？”叶修偏头去瞧人脸色，“别生气呀，我逗你的。不买就不买，你喜欢我们多来看它就是了，你开心我也开心的。”
周泽楷被人这话说得心里又暖又痒，抬眼正要回话，眼风却瞥见一抹破空而来的极速黑影。来不及看清那是什么，周泽楷关心则乱，直接飞身过去一把抱住了叶修：“小心！”
叶修被人突然的撞过来闹得措手不及，缰绳脱手，两人一齐摔下马去，落在一旁的草地上。
苏沐秋猛地一夹马肚，朝着异动方向追了过去。
叶修的肩背磕在地上，顾不得肌肉的疼痛，将怀里紧紧护着他的周泽楷扶起来：“你……”
话说了开头就说不下去了。他分明看见，周泽楷肩头，有一支两寸余长的短箭。
周泽楷确认叶修完好无损才松了一口气，肩头传来钻心的疼痛使得他额角滴落下汗珠，努力提起一个笑容安抚面色比他还要苍白的叶修：“我不要紧，你没事就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人已然昏了过去。
怀里一重，心头却一空。在那一瞬间，叶修的心如坠冰窟。
他想起了自己二十二岁时，那个接到电话的早上。那种噩梦似的感觉再次侵袭了他，让他的神思一瞬间堕入黑暗。
不远处马场的工作人员已经匆匆赶来，却无论如何掰不开叶修紧握着周泽楷的手。医生实在没办法，一咬牙，指挥道：“把他俩一起抬回去，快点。”
马场的老板也闻讯赶来，一听里面躺着的是叶修的那位，当即脸就白了。出了这么大的事，怕是他全部家当赔进去都不够这位爷息怒的。
与此同时，跑去追人的苏沐秋也折返回来，和杨老板说了些悄悄话，后者连忙点头去办，苏沐秋去隔壁盥洗室冲了把脸才敲响休息室的门。
没人应他也推门进去了，叶修背对着他坐着，正抱着周泽楷让医生从背后给人拔箭。
这个姿势实际上是非常不好操作的，医生为难又求救般看了刚进门这位爷一眼，岂料苏沐秋压根不看他，只坐在一旁小声打起了电话。
没办法，只能硬上了。
好不容易把箭拔出来，叶修瞧着那深入皮肉足有寸长的箭镞部分和纱布上透着乌色的血，脸冷得比零下二十度还可怕。
“先生，如你所见，这箭上有毒。具体是什么毒，还需要化验后才知道。现在主要的是把他体内的余毒清出来，您看……”医生压根儿不敢和这位爷说话，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，“是不是把他平放在椅子上，我才好操作……”
叶修看了他一眼，差点把人家手里的刀都吓掉了。好在他终于没再坚持，虽然没有松开和周泽楷交握的手，却是肯让医护人员把周泽楷从他怀里弄出来了。
直到从人肩头引流出来的血液出现明显的鲜红，医生和周围帮忙的医护人员才松了口气——他们明显感觉到旁边冰箱似的这位爷卸下了那身“如果这位有什么事大家就一起玩儿完”的气势。
真是吓死个人。
医生擦了擦头上不知是累得还是吓出来的汗，将刀丢进瓷盘里，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干净的纱布卷给人包扎：“暂时没什么大碍了，应该不久就会醒过来的。恢复期间不要做重活累活，好好休养，如有不适要及时去医院复查。至于这毒箭……”
叶修打断人的话：“这毒箭我自行处理，谢谢医生。沐秋，送人出去吧。”
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的苏沐秋站起身来，将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请了出去。
叶修盯着周泽楷肩头那刺眼的一抹白色出神良久，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等到苏沐秋去而复返，叶修才收回神游的思绪，问道：“人呢？”
“在老杨那呢。抓到两个，好像是青合会的。”苏沐秋应道。
叶修眼里没起丁点波澜，好像根本不关心是哪门哪派又是谁在背后指使。
“先带回去。”
叶修吻了吻周泽楷因为失血过多泛凉的指尖，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。
“我是太久不管这些事了，才会有人嫌日子太好过命太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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